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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無恙。

我轉身把鳥窩交給文蓮保管,回眸望著高高坐在枝頭的慕容盈,道,“你等下,我去叫人把你救下來。”

她眉心一蹙,冷冷道,“窩囊。你還是不是個男人。我跳下來,你接住我不就好了。”

我不是啊!我真的好想告訴她,姑奶奶,我不是啊!

但握緊了雙拳,深吸一口氣,還是要面帶微笑地告訴她,“是因為你有點重。”

看她臉色一下子沈了下來,我心裏才舒坦了點。

誰知她冷笑了一聲,“哼,你以為我自己就不敢跳下來嗎?”

我以為她是在說玩笑話,結果她雙手一撐,竟真的似一只鳥般跳了下來。

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邪。。。

等大腦反應過來的時候,自己的身體又做了這位長樂公主的人肉靠墊。

救人。。似乎已經成為了我的本能。

虧得這高枝不比先前那高樓,而地上又鋪著厚厚的積雪。

不然。。我又要因這個女人冤死第二次。

一天之內,連續兩次。誰受得了?

我驚怒至極,反而笑了出來,她想輕描淡寫地從我身上離去,我偏偏伸手死死箍住了她。怎能事事都讓你稱心如意肆意妄為?

“啊!好痛啊!快來人啊!長樂公主砸死人啦!”

我好歹也算是從小混跡街頭,就算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,別以為我真不會耍無賴!

看我氣不死你!

一開始我抱住她的腰肢的時候,她明顯一驚,在我懷中掙紮。

我就偏不松手,且怒且笑地盯著她。

結果她居然張口就咬住了我肩頭!

痛!這個長樂公主是屬狗的嗎?!

我生疼,猛地翻身將她反壓在雪地中,雙眸泛紅,喘著粗氣,惡狠狠地瞪著她。

這一下我該是把她砸疼了,我聽她微微悶哼了一聲,眉心也鎖了起來。

但她望著我這般怒氣沖沖的模樣,卻沒有生氣,反倒勾唇一笑。

又是那種莫名其妙的勝利者的笑容。

“你笑甚麽?”我心中一陣說不出的煩躁。

“我在笑你現在這個樣子,倒是有了幾分男子氣概。”

她的手被我按得死死的,只能微微仰頭將唇湊到我的耳旁,一字一句地吐氣道,“阿歸,如若你不是我弟弟,我會以為,你這是想輕薄我。”

我眼皮一跳,如遭雷擊般地松開了她。

“算我倒黴。”我站了起來,拍了拍了身上的雪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“歸。。歸殿下。。”文蓮已經完全嚇傻了,來回望著我和慕容盈,抱著鳥窩動也不是,不動也不是。

“別跟著我,我認識路!”我甩袖大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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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長陽殿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身上的白色外袍子脫了下來,肩部還有慕容盈留下的兩個淺淡的腳印。

我一把將外袍扔在地上,洩恨般地跳上去,用力踩踩踩!

洛梅被我這副模樣嚇得大氣都不敢出,忐忑地退在一旁。

我問她,“有沒有其他袍子了?我討厭白色。”

她忙不疊地跑進內殿,很快,捧著一件玄青色袖口繡有銀灰色暗紋的華服走到我身前。

我接了過來,帶著懊惱問道,“在皇宮,穿白袍子是犯法的嗎?”

“歸殿下何出此言?”洛梅看起來一頭霧水。

“還不是那個慕容盈說的,說我如果繼續穿的話,會丟掉性命。”我氣呼呼地道。

洛梅低下了頭,輕聲道,“如果是長樂公主說的話,或許是因為。。因為。。”

她屢次欲言又止,我實在有些著急,微微提高了音量,“說啊!因為什麽?”

她被我嚇得身子一顫,忙跪了下來,“奴婢該死,請歸殿下恕罪。”

我十分無奈,只好柔聲安慰她,“你快起來。。我沒有要怪罪你的意思。。我只是想快點知道為什麽。。”

“或許是因為。。奴婢也是聽旁人說的。。是因為先皇生前很愛穿白袍。。”

我一楞,隨後低喃道,“自己父皇喜歡穿就不讓別人穿,也真夠霸道的。”

“應該也不僅僅如此。。畢竟先皇和聖上之間。。若是被看到了的確。。求殿下恕罪,不要再讓奴婢說了。。”短短數語,洛梅說的顛三倒四臉色蒼白惶恐。

而我根本是聽得雲裏霧裏毫無頭緒。

最後,我只好作罷。

我彎下腰,用力把跪在地上的洛梅拉起來,“知道了,我不問以後也不穿就是了。”

她怯生生地站了起來,不敢擡頭看我。

我盯著她,“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,不許跪我,也不許說什麽該死。”又頓了頓,嚴肅地補上一句,“這是命令。”

“是。。咦?!”洛梅猛一擡眸,然後頭俯得更低了。她結巴道,“殿下。。這。。。這不合體統啊。。”

“別再跟我扯什麽禮數、規矩、體統了!”我終於忍不住低吼道,“難道皇宮裏的人一刻都不能做自己嗎?”

洛梅沒說話了,但眸中隱隱湧出些許水汽。

良久,她擡起眸,望著我,輕聲道,“歸殿下初來乍到,許是有諸多不適。但往後。。往後總會習慣的。”

她說‘往後’的時候分明遲滯猶豫了一下。不知是不是連她自己也不敢確信,我到底在這個地方會不會有什麽往後。

我忽然感到很疲憊,似乎有那麽一點能理解冷太後極頻繁的疲憊感是因何而來的。

我跌坐在長陽殿前的門檻上,呆呆地望著紛紛揚揚的雪花。眼睛有些酸澀,眼前的世界慢慢變得模糊起來。

我究竟。。來到了一個什麽地方?

原本住在這裏的人,是怎麽了?

為什麽所有人,都活得這般不自在?

而我。。是不是也開始變得。。不像自己了?

這才是第一天而已啊。

我伸手慢慢蒙住了眼睛。

心中不知自己選擇踏上的這條無法回頭之路,究竟是對還是錯?

10.慕容泠

翌日天蒙蒙亮,我在內侍的指引下來到了天下權力的最中心——金鑾殿。

外面的雪已經停了。

連雪花都不願停留太久,整座皇宮看起來更顯得寂寥蕭瑟。

一踏進金殿,裏面的文武百官都紛紛朝我側目。

我不敢擡頭,默默跟著內侍的腳步走到殿中央。

“稟皇上,太後娘娘,歸殿下已帶到。”

我跪下,說著洛梅教我過的,“臣慕容當歸,拜見皇上,皇太後。”

我微微擡眸,先把目光望向龍椅後方的珠簾之上,看到了冷太後溫柔絕美的眉眼,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。然後我就感到一束目光一直在盯著我,一楞之後,才發覺竟是皇上在盯著我。

我只望了龍座上的皇帝一眼,便忙低下頭。

不得不說,這皇帝是我見過所有男子中最俊美的一位,鬢如刀裁,眉如墨畫。但他的眸光卻泛著寒光,面目清臒,唇角肅然,年紀輕輕,已有幾分君王老成之態。

“起來罷。”良久良久,才聽他淡淡發話。

聽不出任何喜怒。

我站起來的時候,竟發現自己莫名出了一身冷汗。

這就是阿歸同父異母的哥哥嗎?

為什麽。。。我沒有感受一絲親情,他對我的歸來,似乎只有無窮無盡的壓迫感。

我忽然想起昨夜冷太後對我說過的那句:他如今做了皇帝,更不可能做我的兒子了。

我心口跳了跳,原來這話竟是真的。

我悶著頭,一聲不吭。

也是洛梅教我的,少說總比多說好。

殿內諸人也沒人說話。

只有風輕輕吹動的珠簾,隱隱作響。

我覺得很不自在,但文武百官似乎早就習慣了這般死氣沈沈的寂靜。

直到冷太後輕聲咳嗽了一聲,皇帝才懨懨地道,“宣。”

站在皇帝下方的內侍監立刻展開明黃的聖旨,尖聲念道,“奉天承運,皇帝詔曰:聖仁廣運,凡天覆地載,莫不尊親;帝命溥將,暨海隅日出,罔不率俾。昔我皇祖,誕育多方。孝行成於天性,子道無虧;清操矢於生平,躬行不怠;慕容當歸,乃大燕景帝之次子,朕之弟也。今能平安歸朝,乃順應天意,祥瑞之兆也。特封爾為瑞親王,長留朕之左右。欽此。”

我前面聽得迷迷糊糊的,待聽到最後一句‘特封爾為瑞親王,長留朕之左右’,才猛然回過神來。我猛一擡眸,皇帝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,盯著我的目光中寒雪未化。滿朝文武,只有冷太後一人對我頷首笑了笑。

看來封我為王,只是她的意思,卻不是皇帝和大臣們的意願。

我雖然才疏學淺,但也大致聽出了我被封的這個瑞親王只是個虛位。既沒有兵權,也沒有封地,甚至連自己的王府都沒有。所以才需要長留皇帝左右,好方便他在宮中隨時掌控我罷?

我還是跪了下來,俯首謝恩。

封王拜相,本不就是我此次所求。

我只想盡快想法子重回冀州。

“今夜設宴於未央殿。為瑞親王賀。”內侍監繼續照本宣科。

群臣也裝模作樣地朝我這個沒權沒勢的空殼王爺道賀。

退朝了。

整個早朝,那個皇帝只對我說了三個字,起來罷。

晚宴上,我如履薄冰如芒在背。

我其實是喜歡喝酒的,但望著案前金樽裏面的酒,我卻不敢多喝。

總覺得裏面的液體,比起酒,更像是鴆。

好在,也並沒有多少大臣真的跑來敬我酒。

宴會行至一半,皇上和太後都因倦離去。

我也好想跟著他們離開,但臨行前皇上對我說,這場宴會是為我準備的,讓我今夜無需拘謹,好好享受。

他難得跟我說了這麽多字的話,我只能誠惶誠恐地謝恩。

但每多留一刻,我都渾身難受。

殿內諸人的各色嘴臉和那些猜忌的眼神,以及那些若有若無的交頭接耳。

都令我十分惡心。

“是蘇玲瓏的兒子?”

“蘇玲瓏啊,當年也是望月樓的一朵艷花啊。”

“嘿嘿,想當年老夫也同她有過一段。。”

“噓,張大人小聲些,您醉了。”

“不過話說瑞親王真的是景帝的孩子麽,你瞧那眉眼,我怎麽覺得。。更像翎帝啊?”

“是啊,聽說,當年也是翎帝贖得那蘇氏。。早些年也是翎帝一直在尋他們母子。”

“呵,看來這蘇氏和當年的廢妃蕭氏都是同路貨色啊。”

這些臣子似乎根本不忌憚我,話說的是越來越難聽。

“這青樓女子的種,終究是不成氣候的。。聽說了麽,長樂公主昨日大鬧朱雀門,還遭太後掌摑。”

“噓,小聲些,若讓楊將軍聽到我們議論公主怕是。。”

“何懼一個楞頭小子,他是翎帝的人,現在可是景帝的兒子在做皇帝。”

“不過那小子也算是有福了,出身山野,如今居然能娶到公主。怎麽說都是個美人啊。”

“我看未必是福。。如今誰人不知。。那可是個帶著刺的美人啊。。”

“李大人你現在話這麽說,若是公主願意嫁你,你是娶還是不娶?”

“嘿嘿。。先娶了,到時候再想法子休了便是。。”

惡心。。他們在說什麽。。真的好惡心。。

以前我是很喜歡在街頭聽小佬兒眉飛色舞地講宮廷故事的。

可為什麽。。從殿內的這些人口中吐出的話語如此令人作嘔?

空氣漸漸渾濁,我實在受不住,終是拂袖離席。

我跑到殿外,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寒冷的新鮮空氣,眼前終於漸漸清明了些。

我再不願踏入那看似燈火輝煌卻滿是骯臟泥濘的宮殿了。

我慢慢踏上了薄薄的雪地,枝頭上的雪已經開始化了。

我不知該去哪,只想隨便走走。反正去哪都好,總之不要回去了。

我的腳步在夜色中傳出輕輕的沙沙聲,四周是一片細細的風聲。

很寧靜。

我終於有點緩過來了。

不知不覺,我走到一座假山旁,忽聽一個少女的聲音傳來。

“南宮大人?”聲音怯怯的,但如黃鶯出谷。

我腳步一頓,擡頭一看。

只見假山旁的一座亭臺中坐著一名看起來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女,烏黑的發,淺黃的衫。在月光下,膚色晶瑩剔透,玉一般皎潔的白色。

只一眼,我就知道了她的身份。

這世上除了長安公主慕容泠,還有誰能和太後冷嵐歌長得如此相像呢!

可我的心卻一下子拎了起來,因為我看見她的眼睛。

她那雙大眼睛竟是空洞迷蒙的,裏面沒有一絲光彩。

她是看不見的。

她等了片刻,也不見我講話,便緊張地拄著一根碧綠色的拐杖站了起來。

“南宮大人,是你嗎?”她忐忑地又朝我站著的方向問了一句。

“我不是什麽南宮大人。”我開口。

我大概是明白了眼前的情形,估摸著這位情竇初開的小公主在等自己的意中人相會呢。

“那你。。你是何人?”她很害怕地向後退了一步。

“別怕,公主。”我想了想,說道,“我是宮中的內侍。”

不知為何,我現在不想說我是那個什麽瑞親王慕容當歸。

我寧可說自己是個閹人。

聽到我是內侍,她臉上的神色稍微平覆了一些,但還是帶著戒備問道,“你是哪個宮的?”

我本想說我是坤寧宮的,但一想她肯定是熟悉太後宮裏的人,於是便改口道,“我是長樂公主身邊的人。”

她臉上露出一絲詫異,“盈姐姐的人?我還以為她不喜歡有人跟在身邊伺候的。”

“是啊,長樂公主不喜歡我們跟著,但天色已晚。。我們做奴才的又有什麽辦法?小人看她獨自往這邊來了,便尋過來了。”我信口胡謅著。

“什麽?盈姐姐來這邊了?”她臉上大驚,似要轉身逃離,結果轉身時候被石凳一絆,生生摔了一跤。

我看著都疼。忙奔過去,扶起了她。

她緊緊咬著唇,但淚水還是似珍珠般滾滾而下,看來是極疼的。

我將她扶到凳子上,蹲下身來,輕柔地為她檢視著哪裏受傷了。

可能因為我說了自己是內侍,她並沒有阻止我接觸她的腿。

“公主,何必這麽急呢?”我問。

“你。。你不知道盈姐姐曾經同南宮大人他。。。”

她意識到自己說多話了,忙用手捂住了唇。

我眉骨下意識地一動,似乎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。

這時,我摸到她的左腳踝,她立馬低哼了出來。

我一摸之下便知道了是她方才扭到脫臼了。

這個好治,就是有一瞬間非常疼。

我沈吟了片刻,決定分散下這位小公主的註意力。

我隨口說道,“公主何必如此擔心長樂公主,她很快就要同楊忠將軍大婚了不是嗎。”

“是啊。。盈姐姐要成親了。。小忠哥哥他。。他人很好。。”

小公主低喃道,“但是可惜。。我也不知該怎麽說。。要是盈姐姐能喜歡他的話。。那該多好。。她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新娘。。但是可惜。。啊!”她尖叫了出來。

我趁著她講話當中,極快地扭正了她錯位的腳骨。

“好了好了,你方才說什麽來著?”我擦了下額前的薄汗。

“疼。。”淚水又在她的眼眶裏打轉。

我不忍看到她這雙失去光彩的眸子總是流淚。

渾身上下摸著,總算摸出了幾顆方才在未央殿上偷偷打算帶回寢殿吃的蜜餞。

“不哭了不哭了,給你吃,甜的。”我塞了一顆到她嘴裏。

她微微漲紅了臉,吐也不是,不吐也不是。

許久,才道,“我不是小孩子。”

我一時忘記了她的公主身份,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腦袋,輕笑,“只有小孩子才會這麽說。”

“你。。你怎麽敢?”她很是詫異我一個內侍居然敢碰她的頭。

“額。。那是因為公主的頭發上剛才有蟲子。”我只好這麽解釋道。

“啊!!”不想她叫得比方才我扭正她的腳骨時更淒慘,一頭紮進我的懷中。

我一楞,但看她真的有些怕蟲子怕到發抖,便不自覺地想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。

“已經沒有了。”

“真的沒有了?”

“千真萬確。”

“那還會不會再回來?”

這就是阿歸的妹妹啊。

不得不說,真是個可愛的妹妹啊。

可分明還是個小女孩嘛。。

這麽冷的天,在這裏等什麽意中人啊。。還太早了點。。

11.窺南宮

這就是阿歸的妹妹啊。

不得不說,真是個可愛的妹妹啊。

分明還是個小女孩嘛。。這麽冷的天在這裏等什麽意中人啊。。。還太早了點。。

“別怕,我會保護公主的。”我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保護欲。

她怔了怔,緩緩擡起頭,離開了我懷抱。

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她問。

“小林子。”我想了想,回道。

“小林子,可惜你是盈姐姐的人,如果是母後的,我就可以找母後把你要到我身邊來了。”

不過才短短時間,她竟已經對我如此信任。

這是我在這皇宮中遇見的第一個如此單純爛漫的人。

可惜她看不見。

或者說,就是因為看不見才能不被那些骯臟濁染罷。

又或者,是冷太後將她保護得太好了罷。

像琉璃一樣的女孩兒,誰又忍心去傷害呢?

我頓了頓,很自然地伸出手,想摸摸她如玉般的小臉頰。

“往後,總會有機會。。”

我話未說完,便聽身後傳來一陣疾風,我下意識地轉過頭,什麽都沒反應過來,左臉就重重地中了一拳。

“哎呦!”

我狼狽地被對方打倒在地,痛得眼冒金星。

不過對方似乎不想就此放過我,繼續撲上來,一腳將我的腦袋死死壓制在地上,然後將我剛才試圖觸摸長安公主的手臂用力反扭至背。

我更是疼得直哼哼。

“小公主您沒事罷?屬下方才聽到您的尖叫聲,沒來晚罷?”

一個風風火火的女子聲音從我背後傳來。

“這是哪裏來的登徒子,居然連公主都敢冒犯?看我不廢了你這條胳膊!”

‘噌’的一聲,我竟聽到了刀劍出鞘的聲音。

天啊!要來真的啊!

“等等。。等等!”我艱難地轉過頭,大叫著想解釋。

背光下,我看到一名身穿戎裝的女子手中揚著一把尖刀。

但那女子似乎完全不想跟我多費口舌,手中一緊,就要向我手起刀落。

“住手!”

好幾道聲音同時響起。

我瞪大了眸子,直直盯著那把離我手掌只差分毫的尖刀。

一時之間,周遭除了我急促的喘息聲和劇烈的心跳聲,一片死寂。

我轉過臉,看見從兩個方向出來的慕容盈和楊忠。

慕容盈看到楊忠的時候,微微皺了下眉,而楊忠則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。

“盈姐姐小忠哥哥。。是你們嗎?”

是慕容泠怯怯地打破了沈默。她看不見,聽到聲音,以為他二人是一起的。

慕容盈淡淡瞟了她一眼,沒有說話。

楊忠疾步跑了過來,怒斥那名戎裝女子,“梓楠!還不快松開!”

那戎裝女子咬著唇,對楊忠道,“楊大哥,可是這登徒子方才想輕薄長安公主。。。”

“胡說八道!定是你看錯了!你可知,這位可是。。。”

“我的人。”慕容盈忽然冷冷打斷道。

楊忠一楞,不解地望著慕容盈。

“薛姑娘。”慕容盈緩步走向那名英姿颯爽的戎裝女子,“這奴才可是我的人。”

她眼角朝下向我一瞥,勾著笑,“是吧,小林子。”

她竟然聽到了我方才跟慕容泠說的話了!她是躲在哪裏聽到的?!

我心中又驚又惱又無奈,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,只好自認為奴,極不情願地朝她點了點頭。

那叫薛梓楠的戎裝女子遲疑地在我和慕容盈身上互望了一眼,卻沒有松開我。因為我身上明顯穿的不是內侍的衣裳,所以也不知慕容盈和我想要搗鼓什麽鬼。

慕容盈搖了搖頭,對著慕容泠道,“泠妹妹,你對薛大人說罷,我說的話薛大人不聽呢。”

“薛姐姐,小林子並沒有唐突我,是我自己腳扭到了。。小林子是在幫我。”慕容泠忙細弱蚊吟地說道。

薛梓楠終是松開了手,但望著我的目光中還是帶著濃濃的戒備和芥蒂。

估計是我剛才想摸慕容泠臉頰的那一幕被她看到了,她肯定不信我真的只是單純地想安撫這位受了驚嚇的小公主。

“這麽晚了,泠公主不該出現在這,讓梓楠送公主回殿罷。”

她送刀回鞘,上前扶住慕容泠說道。

慕容泠點了點頭,對著空氣說道,“盈姐姐,我。。我先走了。”

慕容盈冷冷地道,“請便。”

就連我這個剛進宮不久的人都能看出來,這姐妹倆的關系十分。。。微妙。

待她們走了後,我捂著已經紅腫的臉頰站了起來。

慕容盈看了看我,‘撲哧’一聲輕笑了出來。

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。

笑就笑吧,我也懶得和她多說什麽,免得一會還要在她這遭什麽罪。

我怏怏不樂地心道,自己莫不是和這個皇宮八字不合,從踏進來的那一天起,幾乎每天都在受傷。

再這樣下去。。我肯定會英年早逝的啊。

我正想著,只聽楊忠帶著點歉意對我抱拳說道,“方才梓楠冒犯殿下,是我這個做義兄的平日裏沒好好督導。今多有得罪之處,還望殿下看在楊某的薄面上,多加包涵。”

“她是你義妹啊,怎麽穿著戎裝?”

“恩,她是燕山侯薛義的養女,是太後特封的唯一一位帶刀女侍衛。泠公主病了後,便時常陪在公主身旁保護她。”楊忠嘆息道,“我總覺得女孩子舞刀弄槍挺危險的,她卻總是不聽。唉,此番還傷及殿下,明日我定會好好訓訓她去!”

他絮絮叨叨地說著,我瞥見慕容盈微微目露一絲不耐,便要轉身離去。

楊忠忙喊道,“公主!”

“恩?”慕容盈回眸。

楊忠微微紅著臉,有些艱難地道,“天色晚了。。不如讓我。。送你回殿罷。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慕容盈瞟了我一眼,淡淡道,“你還是送送瑞親王吧。”

楊忠先是一楞,隨後垂眸道,“是。”

他靜靜望著那一抹淺紅慢慢走遠,看著她拐到了假山後面,就一下子消失了,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。

他轉過臉,問我,“殿下可還走得動路。”

我點了點頭,畢竟方才傷到的是臉蛋和胳膊。

“跑呢?”他又問。

“啊?”我一楞。

“隨我來。”楊忠低沈地說道,“但願。。我是錯的。”

懷著一顆好奇之心,我跟著楊忠飛奔至假山後面。楊忠撥開一叢矮矮的灌木,假山裏面竟有一條小道。

“這裏是。。?”

“噓。”楊忠讓我噤聲。

我們微微側著身子,先是往下越走越暗,然後又地勢朝上,越漸開闊。

很快,又幾叢灌木出現在我們眼前。

楊忠帶著我沿著灌木叢蹲了下來,透過木葉間的縫隙朝外望去。

外面到處都是花樹,不過大多都是光禿禿的,入眼處只有一兩株梅樹正迎寒綻放。

我心道,這倒是個有些生機的地方。

當然我沒心思欣賞風景,我一眼就看見了那一抹淺紅靜靜站在紅梅下。

我側目望了望身旁神色凝重的楊忠,不知他這跟蹤未婚妻算什麽特殊癖好?

等了一會兒,我的腳都快蹲麻了,也不知楊忠到底要幹嘛。

我剛想開口詢問,他又噓了我一下。

噓音剛落,便聽慕容盈道,“既然來了,就出來罷。”

我心道,糟糕,是被她發現了嗎?

這麽鬼祟的行徑我待會定要全部撇到楊忠身上,絕不能在她這落下什麽奇怪的話柄。

我剛要起身,楊忠重重地按住了我的手腕。不讓我動。

一個修長的男子身影慢慢出現在我們眼前,墨黑的發,墨綠的衣,脊背挺直,信步從容。

他踏著月光朝慕容盈走去,袍袖拂揚,側臉望去,清俊出塵飄然若仙。

可我苦著一張臉。

因為我的手腕被楊忠捏的好痛。

但我不敢叫,只能忍著。

望著楊忠十分郁悶的耿直面容,我心中是同情他的。

他的五官有些剛硬,還留著邋裏邋遢的胡渣,實在算不上是女孩子喜歡的美男子形象。

皇上倒是長得足夠俊美,但他身上散發著過於孤冷高傲的氣息,又讓女孩子不敢接近。

眼前的這名男子的氣質就剛剛好。

高貴卻不孤傲,沈靜卻不寡冷,優雅卻不疏遠,親和卻不失禮。

舉手投足之間,盡是一派世家子弟倜儻風流之態。

就連我看著他,都覺得賞心悅目。心中默默響起一句話:陌上人如玉,公子世無雙。

“別過來了。”

在那男子距慕容盈數步之遙時,聽到她淡淡說了一句。

但男子只是微微停了下,很快又繼續朝她走了過去,停在了她面前一步之外。

“是誰惹得我大燕的長樂公主不開心了?”

他半開著玩笑,說話的時候,語氣輕柔,笑容清淺,卻足以奪走月華。

慕容盈註視著他,慢慢說道:“南宮訣,你真是好大的膽子。居然還敢約見我?”

“公主,我很思念你。”南宮訣深情地望著她。

慕容盈冷笑,“哦?你就不怕被人發現了,讓你這兩年的苦心傾註全都付之東流?還是你覺得自己有足夠的魅力和運氣,可以肆意游走於我和泠妹妹之間,坐享齊人之福?”

“若公主是如此想我的,又為何還要來此地同我相見?”他不慌不忙地反問道。

慕容盈沒有說話,望著他的臉,怔怔有些出神。

南宮訣目露一絲痛色道,走到她的身前,垂眸道,“這些年來。。你到底還是怨我。。”

他頓了頓,沙啞地道,“可我又能有什麽辦法?你要嫁給楊將軍,這是先皇和太後的意思。我又何嘗不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?如果在昭帝年間,我姓南宮,是可以光明正大娶公主為妻的。可是如今已經不一樣了。我姓南宮,這是我如影隨形的恥辱。如今的我,只是個罪臣之後,我又能拿什麽來爭取公主呢?”

“拿什麽來爭取我?你是真的不知,還是故意裝作不知?”慕容盈目光幽涼,唇邊也泛起冷意,“收起你這些煞有其事的幌子罷。南宮訣,我且問你,當初我讓你帶我遠走高飛,你為何不答應?”

“公主是金枝玉葉,南宮怎麽能因為一己私欲,讓公主跟著我過擔驚受怕顛沛流離的日子?”

說到這時,南宮訣擡起了手,輕輕撫上慕容盈光潔的臉頰。

我倒吸了一大口冷氣。

主要是因為被楊忠掐的。

我不由得擔心他們後面的進展。

如果有其他更親密的舉動,我覺得我的這條手臂大概是保不住了。

12.憶當年

“公主是金枝玉葉,南宮怎麽能因為一己私欲,讓公主跟著我過擔驚受怕顛沛流離的日子?”

說到這時,南宮訣擡起了手,輕輕撫上慕容盈幽涼的臉頰。

我倒吸了一大口冷氣。

主要是因為被楊忠掐的。

我不由得擔心他們後面的進展,如果有其他更親密的舉動,我覺得我的這條手臂大概是保不住了。

慕容盈沒有閃避開他的手,卻斂下了眉眼,語氣中盡是落寞,“南宮訣,我曾經以為你是真的喜歡我的,可以為我不計任何代價的那種喜歡。你我相識也有四年了罷。四年之前,是我和父皇吵得最兇的時候,當年你還不過是個小小從六品的守門侍衛。那時候我每晚都會到朱雀門那裏看星星,而你就站在那裏,默默守望著我。那時候我們多美好,我望著星星,你望著我,也無需多言,我以為我們是心意相通的。父皇曾說過,絕不會用南宮家的人。可是你瞧,父皇後來不還是封你做了正三品的禦前帶刀侍衛。父皇和我吵得再兇,但還是會聽我的。那天我告訴你,父皇要把我嫁給楊忠,其實只不過是我想試試你罷了。我想著,只要你心同我心,我自然也會拼死告訴父皇我想要嫁的人是你。父皇阻止不了我的,誰都阻止不了的。可真是沒想到。。那個時候,你非但沒想帶我走,還在我最難過的時候離開了我。 ”

聽到這裏,南宮訣的手垂了下來,眼眶漸紅。

慕容盈苦笑了一下,繼續道,“以前宮人們同我說過,不要輕易去試男人的心,因為肯定會事與願違。我總是不信。我以為你的心意肯定是同我一樣的。。我以為對你而言,能夠和我朝朝暮暮才是最重要的。可這些。。終究只是我以為。如今我也想明白了,你根本不是因為想要顧全我才拒絕和我離開,你是因為要顧全你自己和你的門第。”她陡然擡眸,一字一句地道,“如果跟我離開了,你豈不是再也無法光覆你南宮家的榮耀了?我說的沒錯吧,南宮大人。”

南宮訣攥緊了雙拳,面目有些蒼涼,他長嘆道,“公主。。有很多事,你是不會懂的。”

“是嗎?”慕容盈眸中閃過一絲悲哀,可是人卻笑了起來,“其實後來我查過你,四年前你根本不在朱雀門當值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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